故地重游, 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喜悦,反倒是往心里更添了些沉重。
当初戍陵虽然不比京城繁华,但也算得上是通商要塞,至少热闹。尤其到了晚上, 灯红酒绿的,虽然氛围算不上正经, 但至少不像今日这般。
每一步都得胆战心惊的,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踢到了倒地的流民。运气好了是还活着的,运气不好, 这么轻轻一碰,地上的人就骨r_ou_分离了。
这幅场景,哪怕是楚长安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 也觉得有点儿经受不住。
尸横遍野,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前半路其实是和章善一道来的, 只不过两个人各有各的任务,所以也只能前半截同路,后边的还得楚长安自己来。
看见眼前的景象之后,楚长安只觉得章善真够聪明的, 这倒霉事儿全给自己摊上了。碰到这些流民吓人算小事儿,怕的就是一个不经意,自己也沾染上, 到时候别说活着回去,能留个死相好点儿的全尸都是个问题。
到底是好些时候没回来过了,眼前的街景楚长安虽然是熟悉, 但却死活想不起来是哪儿。最后还是挑着灯惦着脚,才看清楚门匾上的字。
安德王府。
难怪楚长安觉得眼熟。昔日里安德王府虽然算不上有多奢华,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围墙塌了不说,连门匾上的碎玉字都被人给翘了去。要不是楚长安瞅着眼熟,可能就真的这么错过去了。
楚长安示意身后的将士在此驻足,自己要进去探探情况。
倒不是对故处有什么感情,而是街上没见着什么活人,大多门铺都关了门,民居更不用说,大多连窗子都没补,哪儿会能住人。
但活人总归是要有去处的。安德王府虽说是荒废了,但基本的设施还在,随便找一处也比四面漏风的民居强。
然而刚没准备迈出前脚,就被随行的太医拦了下来。
“听微臣一言,先至镇北府。而且现下瘟疫肆虐,您这身行头,怕是耐不住。”
“无妨。这一路这么多都见过了,真要染上早染上了,不差这一会儿。而且现下拜访镇北府,怕是扰了他们休息。”楚长安对自己还是十分了解的,只要别闲的找事儿非得去和患者亲密接触,多半是没什么问题的。
太医见着拦不住他,只得又递过去一壶中药,让楚长安喝了再进去。
这些日子里楚长安喝的中药怕是比水都多,但依旧是习惯不了这个味道。最令人接受不了的倒不是被灌药,而是喝完之后不能再进食糖糕一类的甜食,只能干挺着。
王府里面的设施倒是没有被破坏太多,原来的水榭楼阁依旧建在,只是上头镶嵌的值钱的东西基本都丢的丢坏的坏。
再往里走,果真如楚长安所想一般,不光是废弃的屋子里,连着干涸的废井里都是人。有的还在苟延残喘,有的而确实再也醒不过来了。
事已至此,也怪不得镇北府大门紧闭,不问外事,最终向京城求助。
忽然,楚长安感觉到身后似乎又动静,但放眼望去,院子里一片寂静,活人都不多。楚长安猛地转身,手上提着的灯正好撞到对方脸上。
七八岁的光影,身形瘦弱,衣衫也单薄,尤其是唇色冻得惨白,根本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
出场那第一反应是向后退了两步。一个是基于以前对这么大的孩童的y-in影,再一个也是出于为自身安全考虑。
“我……我没病……”见着楚长安后退,那孩童才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楚长安听闻依旧是没接近,但声音却是柔了下来,“大冷天的,怎么在外面?你的家人呢?”
那孩童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从京城来的吗?之前听母亲说过,穿这种衣服的就是从京城来的,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
朝廷派来救我们的。
楚长安忽然有些庆幸,毕竟这句话,他小时候流落街头的时候也听过。当时有个同伴将死之际告诉他的。只不过最后什么都没等来。
但是眼前这个孩子不一样,可能只是别人一句安慰之言,却真的让他给等来了。
“是。不过你的家人呢?”
孩童这一次没作答,只是死死盯着楚长安的脚边,咬紧了下唇。
楚长安将手中的灯往脚下一照,赶忙又往后退了几步。
躺着的妇人身躯尚温,只是满面都是疮口,身子也瘦的走了形。这么一来,也不难看理解方才这孩童为何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楚长安从袖子里翻出来了一小包糖糕,掷给了他,“跟我走吧,已经没事了,接下来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吃得饱也穿得暖,不会再出现今天这幅情况。”
离开安德王府之前,楚长安还是去探了一眼以前萧寂最长待的那间屋子,才算是安心离开。
出了门,天也差不多亮了。随行的太医见着楚长安领出来的孩子,一时间神色有些迟疑。
“果不其然,大多难民都聚集在此,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活着。对了,这个孩子你给他瞧瞧,先别让他靠近人群。”
这一路上,老幼妇孺的哭喊楚长安都只当是没听见,更别说去驻足停留了,今日倒是难得,不仅停留了,还把人给领了出来。
那太医原本还皱着眉头,但检查了一番以后却是渐渐舒缓了愁容,转身向楚长安禀报,“这孩子就是有点儿冻着了,其他并无大碍。里面的人可都是并未感染的?”
楚长安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