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着,乔四从那眼瞳里看到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着青年的时候竟会是这种神情。那小小的影像中,男人脸上的表情让他突然从心底涌出一些悲伤的冲动,以至于他蓦然出声说:「段衡。」
门被敲响了,秘书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道:「段先生,施少爷和白先生要过来。」
一提到白秋实,这场终于有了些温情的谈话便就此仓促完结了。乔四还微微张着嘴,胸口起伏着,其中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段衡边交代秘书去准备东西,边转过头来略带歉意但毫不含糊地:「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乔四点一点头,站起身来,以他一贯的傲慢气派,体面地扶了手杖慢慢走出去,只是没有人看见他手心里冷了的汗。
对于段衡和白秋实,乔四做了种种设想,有时候以至于他自己都矛盾得恍惚起来了。
他爱着段衡,疼爱着白秋实,现如今段衡的心又是在白秋实身上,他顺带被拿来当做一个长辈尊敬,这其中的滋味,酸苦辣,唯独少了甜。
他历来的强硬歹毒,在这两个人面前已然再也施展不出来;空有一身本事,而情场从来都不是他的用武之地。
白秋实在懵懂地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约会之后,有一天突然受惊吓地回来对他说:「那个段衡,是想追求我吗?」
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可以笑出来的事,但他还是不由好笑:「不然你以为呢?」
「他难道不是要对我道歉而已吗?他也总是那么说啊,」白秋实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乔四几乎看得见他背上竖起的毛了,「为什么突然要追求我啊,我跟他怎么可能呢,太奇怪了这个人。」
乔四看了看他:「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侵犯过你?」
「倒不是为了那个……」试图解释来龙去脉就让白秋实有些费力,把眉头拧成麻花之后,还是苦恼道:「我也说不清啦,反正,就是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男人想了想,老实地:「我希望他不要喜欢我。他不是坏人,但是个花花公子。」
乔四又意外了一次,他倒不曾觉得段衡花心。他记忆里那个青年是行事专注的人,一旦认定就相当投入,那份热情要一直烧到最后,甚至于玉石俱焚才终止。
可能人真的是会变的。
看男人不安地蜷起来坐着,乔四便问:「那你是想娶个老婆过日子吗?」
以往娶妻成家是白秋实的理想,天天要挂在嘴边,时间长了,现在倒都没再提过。
「大城市的女孩子看不上我这样的啦,我还是等回乡下再讨老婆,」
白秋实想了一想:「要是不回乡下,跟你一起过日子就挺好的。」他的口气和眼神都是全然凭本能做事的单纯,然后端了盘柳橙来,坐着和乔四一起吃。
乔四摸着男人那柔软的头发。他体会得出男人对他懵懂的依恋,他握着白秋实对他的感情,就像是有了对付段衡的武器。但始终没能舍得将这把利器捅进段衡心脏里。
白秋实自从被告白之后,恍然大悟人家请他吃饭邀他出游原来是追求的意思,于是就开始避着对方了。拒绝就是拒绝,给对方暧昧的暗示是不好的,他在这方面很坚定,连下午茶时间的美味水煎包也不能收买他了。
乔四对于白秋实的骨气表示了适当的支持,到了下班时间就会以家长的姿态去接他,免得他遭遇纠缠。
如果白秋实接受得了男男情爱,段衡又那么的喜欢,那他对这世上自己最疼爱的两个人,也可以成全。白秋实既然完全不愿意,那他也不必勉强自己故作大方。
段衡成了「女婿」的滋味,虽然够亲近,却无论如何谈不上好受。乔四估摸着,他这样护着自家白兔,势必让段衡不高兴,事业上受到一些阻碍和贬低都是正常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段衡竟然并没有为难他,依旧处处给予便利。
他上下班乘车不方便,又不到可以养得起司机佣人的排场,公司便给他派了车子,帮他请了钟点工做家事,时常更有一些他喜欢,又不容易购买得到的奢侈品作为员工福利送上门来。某种程度来说,他的生活质量倒也恢复了几成往日的水准。
这些都是段衡授意的,丝毫没有因为求爱遭遇白秋实的拒绝就打了折扣。
乔四不禁也想,可能段衡对白秋实感情也并没那么深。真如白秋实说的那般,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做派,而现在心思还并没有定下来。
这么一分析,不免想起段衡那时候说「还是你穿着最好看」的口气,心里不由就一动。
他以前从不屑于别人挑剩下的,不是新鲜的他都不喜欢。但段衡,哪怕是白秋实不要的,他也一样稀罕得很。
乔四又去看了一次镜子,希望能从镜中那两鬓苍白的男人身上看出几分魅力来。
对于自己的外表,他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有能力,有胆识,有气魄。也许这些也能令人折服呢?
乔四呼出一口气,胸腔里有了一种隐隐的力气,以至于令他站直了。
庆功宴筹备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在段衡的别墅内举办,排场十分气派,也给乔四留够了面子,样样都是他说了算,连段衡也要在一边替他斟酒,倒像他才是这场上的主人。对于当场收到的令人艳羡的大封红包,乔四反应很平淡。
实在难有让他动容的东西,何况他曾经比这有钱不知道多少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