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陈老爹进来的管事道:“前面大公子说喜欢你家陈秋,你死活不肯送进来侍候,现在求得着大公子了又来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陈老爹沉默半晌,低声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仗他传宗接代,万万不可……不可……”
管事笑道:“你当你儿子是什么?他现在年纪小,招人疼爱,好好陪大公子几年,待十八九岁了,自然会放他出去,兰家待人什么时候亏欠过?放出去的孩子,都赏钱赏地,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以色事人,终不是清白的事,陈老爹倔强地不肯答应,管事劝他几句,也不再说,兰子杭始终没有发话。
陈秋惶恐地听着,既怕爹同意将自己卖入兰家,又怕兰子杭不同意给娘赊药,真是左右为难。
陈老爹翻来覆去地求恳,兰子杭厌了,命人带他出去,陈老爹知这一去再无指望,绝望下跪地叩头,哀哀求告。管事的硬把他拖出门去,骂道:“给你指路你又不走,净想着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兰大公子又不欠你的,凭什么白给你赊药?”
屋门一开,兰子杭看见浑身僵硬的陈秋站在门里偷听,一点也没生气,微笑道:“你想跟你爹走吗?现在就去追吧。”
陈秋呆呆地看着他,脸色雪白。兰子杭从他身边走过,从容坐在桌边,接着看帐。
陈秋看看外面,正屋的门敞开着,阳光灿烂,他随时都可以走,但脚下这道浅浅的门槛,却始终迈不出去。温暖的风吹过来,拂动他的衣裳,薄薄的丝绸摩擦着肌肤,清凉凉的。他只穿着一层单衣,身体被洗得干干净净,雪白的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随着他的身体在颤抖。
他不是自己来到这里的,也不是自己洗的澡,更不是自己换的衣服,他早落入了别人手里,被洗干净,准备好,奉献给兰大公子。他们没有给他鞋子,因为知道他用不着——他根本跑不了,兰大公子甚至用不着强迫他。
他是不情愿服侍兰大公子,但他更不愿自己的娘亲死去,爹爹哭泣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没有退路。
兰子杭悠然品了口茶,放下笔和帐本,抬起眼睛,陈秋正远远地看他,目光一碰,仿佛被吓到似的,后退一步。
兰子杭轻轻一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等着他。终于陈秋迈开步子,慢慢走过来,在他脚下跪倒,仰起秀美的小脸,两道清泪滑过脸颊:“大公子,求你救救我娘。”
兰子杭淡淡看他:“不是我救她,是你救。”
陈秋不明白地看他,兰子杭微笑:“你可以卖身进兰家,就有钱给你娘买药。”
陈秋肩膀颤了一下,垂下头,兰子杭从桌上拿过一张写好的契约,递到他面前:“如果你愿意,就在这上面画个押,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
陈秋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纸上,弄花了墨字。兰子杭见他不动,要缩回手,陈秋却突然抓住了纸角。
“我画。”陈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朱砂,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模糊的视线看着那血红的印子,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兰子杭出去片刻,安排管事通知兰家药铺,给陈家的药按时送去,不收一文,另送三百两银子给陈老爹,说是陈秋的卖身钱,再送十匹上好的绸缎,给陈秋的姐姐做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