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韫冷冷一转手里的剑,嚣张地把刃上的光反照到盛笑春的脸上,语气刻薄道:“那是自然。没有天资还想成为当世高手,就只能钻研些下作法子,受人不齿唾骂。这个道理,盛大人比我清楚。”
盛笑春生平最大忌讳便是听人议论他天生质弱,当年青云真人不允许他习武是因为如此,他修炼邪法也是因为如此,即便如今研究邪阵功法已有所成就,能借着丹药撑出个武林高手的架子,终究不是靠的自己天然修炼,无形中便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曾韫这句轻描淡写的讽刺无疑正戳中了他的脊梁骨,盛笑春咬牙一笑,细嗓尖声道:“有意思,师侄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个臭硬脾气,还真不亏是师兄们教出来的!”
他翘着兰花指,恶狠狠地捏了一把怀里的拂尘,借此硬压下了心头一团怒火,话锋陡然一转又道:“罢了罢了,当年我们师兄弟几个就是因脾气不合闹出误会,后来不欢而散,末了也没能和解言欢,现在看到后辈们如此亲昵,倒也解开了咱家多年的心结。”
曾韫未置一词,一脸的“你随意扯,我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今天,咱家也不想与你们计较,交出《死毒经》,不仅能救你身后那小姑娘,前路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盛笑春顿了顿,神色寂寥道:“这么多年,咱家虽颇得圣上照拂,却连个可心的徒弟也不曾有过,就这么孤零零地过完了大半辈子。现在到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积攒的家底都无人可传,师侄若是有意重续同门情缘,我看不如……”
曾韫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持弓的宋秋水忍不住抖了抖手——这老狐狸光干儿子就有五六个,男宠隔三差五换上一批,还有自己这么个备选徒弟,这会儿却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孤苦伶仃的寂寞老人,真张的开嘴!
“盛大人怕是弄错了,”曾韫淡淡接口道,“要续同门情缘不该找我,而应该找潜蛟仇鹤本人,到九泉之下——”
“三叩九拜问问他们乐不乐意!”
语出,他一甩袖中钢钉,直朝盛笑春面门袭去!
盛笑春目光如炬,并没有错过曾韫袖口的微小动作,钢钉飞来的瞬间他已经右手一扬,将拂尘挡在了面门之前。
可是这一下并没挡住那夺夺的钢钉。
因为在他之前,另一人已经出了手。
出手的人是宋秋水——他并没有盛笑春那种脱俗的眼力,所以他是在看到曾韫抛出暗器之后才出的手。
宋秋水看见曾韫手中寒光一闪,不慌不忙地搭弓,瞄准,射箭,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而待箭出,钢钉竟尚未脱曾韫五尺!
钢钉竟被长箭阻隔在了半空。
这便是位列八怪之首的宋秋水的速度,他不练刀,不练剑,甚至不练掌,只有一把雕花长弓。
一把在他手里被用到出神入化的弓。
曾韫黑漆漆的瞳仁黯淡了下去。
他早知道宋秋水是个棘手角色,但料想此人浸淫官场,必定疏于练武,应不至于如此难以对付,不料还是太过乐观了。
这想法尚未在他脑海成句,下一箭已然而至!
破开石墙的时候有几十支箭,眼下只有一支,这一支箭却比几十甚至几百支更要难防。
曾韫眼角余光瞥见有箭飞来,以山猫为刀,瞄准箭尖便劈了下去。
钢铁相碰,一阵刺目火花乍然迸出,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曾韫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剑身传递过来,几乎震得他要拿不住山猫。他急中生变,干脆使出一招“倾山岳”,将全身力气凝聚与那微小的一点剑尖,堪堪制住了箭的狂澜去势。
火花顿灭,只听“咔”地一声,箭断在了曾韫的身前。
曾韫挡住了箭,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不是因为孟老猫的宝剑“山猫”居然被磕出了一个豁牙,而是因为他挡住的,仅仅是第一箭。
——在他砍下这一箭的功夫,宋秋水行云流水般接连射出了三箭,第一箭被曾韫砍了下来,第二箭射在了他的左脚,第三箭射在了他的右脚。
曾韫苍白的脸登时青灰一片,冷汗涔涔沿着额角滴了下来,嘴上却连哼也没哼一声,只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盛笑春。
盛笑春三角眼浑浊得像一池污水,看得却是格外清楚,他尖声一笑,朝曾韫道:“既然曾师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老身就少不得让你这后生领教领教前辈的手段了——你不是要护那小姑娘么?若在以往,咱家必会定住你的手脚,让你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是怎么死的。可惜今儿个这小姑娘还有用,就少了诛心这一关了。”
说着,他笑吟吟地拍拍宋秋水的肩:“杀了吧。”
宋秋水欣然应允,二话不说便搭弓射箭。
他像先前那样,阔步开弓,这次仍是三箭,瞄准的是同一个地方。
三箭接连发出,曾韫故技重施,劈砍下了那汹汹向自己前胸袭来的第一箭。
可是还有第二箭、第三箭。
曾韫不抱任何希望地站直了身体,等待着铁箭划破血肉,内心甚至有点庆幸——这番场景未免有些血腥难看,好在不会被玉竹看到。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却没有如期而至,一招“倾山岳”方才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