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日落月升,时候不早,可我瞧这万古还长呢。”脏道人嘿嘿笑道。
沧玉十分耐心,又道:“醉酒恐怕伤身。”
脏道人挥了挥手道:“安心安心,纵然饮干江河酒,消尽银河酿,尚吃不醉我。”
酒楼打开门做生意,要的不过就是银钱来往,这脏道人之前虽惊扰了客人,但最后坐定了沧玉那桌,而见沧玉与玄解没有半分异色,还当就是他们二人的朋友,酒保不由得心下犯嘀咕:好好两位公子哥,怎么有这样古里古怪的脏朋友。
如今又见这脏道人出手大方豁达,知是碰上金主,心念顿转,又变成了:有钱人到底是与有钱人做朋友的。
一场风波顿消,其他客人见这脏道人不是个疯疯癫癫的糊涂蛋,皆都安下心来,松了口气。
“道人来做什么?”
沧玉心生好奇,他与玄解都是妖怪,总不可能来点化什么,这道人看起来不像是天庭的官儿,即便是,那也没有往妖界挖角去天庭的。
“来吃饱酒。”道人觑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又来做甚么。”
沧玉看玄解一眼,微微笑道:“来吃醉酒。”
道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玄解不知道他们二人打什么禅机,在说什么玄奥,只皱了皱眉,一杯杯饮下酒去,觉得腹中熊熊燃烧,带着点痛苦的温暖,与自己所追求的烈焰有些许相似,虽不能完全满足,但好歹算是些许慰藉。他来这人世本就为寻自己不知晓的某些东西,自然不惧尝试,不多会儿,桌上酒瓶就尽空了。
酒喝到七分醉的时候,玄解脸上浮现出点红意,连带着眼波都茫茫似江流无尽,他那张薄情冷淡的脸上平添了些许暖意,多少显得有几分无措,他不知道醉是这个样子的,无端觉得有些可惧,下意识去抓沧玉放在桌上的手,握在掌心里头冰冷冷的,方才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这是什么?”玄解还如小时候一般,不懂就问。
脏道人嗤嗤发笑,说道:“你这小子看起来能喝,没想到这般不济,才几瓶酒,就颠倒得跟楼下那棵随风乱摆的老柳一样。”
“这是醉。”沧玉没推开玄解,温声道,“你觉得如何。”
玄解微微躬身,低声喘息,他摇摇头道:“不好,我不喜欢这样。”
脏道人饶有兴趣道:“哪儿跑出的乖娃娃,我当他这薄幸面相生得好,还以为是红尘脂粉里出来的老手,怎么吃了两杯酒就醉成这般东倒西歪。生性倒克制,不吃醉好,不吃醉好,酒这物,尽出狂客,不知杯中味,倒烧得喉似焦釜,气如奔雷。”
“一样酒说出两番话。”沧玉笑道,“道人不是爱酒之人。”
“如何是爱酒之人,我爱这酒甘味美,尝它醇厚芬芳,这叫爱酒。世人贪恋的哪是酒,分明是醉后幻梦一场,这酒滋味如何却不在意,此番爱酒不如不爱。”脏道人放声大笑道,“我是爱酒之人,却不爱贪酒之徒,这小子爱酒不贪杯,我十分欣赏,他尝得是真正酒意。”
沧玉装逼半天,技能条正在冷却,说这脏道人不过,就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未到宵禁,大街上仍是热闹,布了许多灯景,红彤彤的灯笼映照在江水之中,像是夜间红霞围着一轮明月,日月在此夜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