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楼的眼睛渐渐清明,神情却也渐渐冷了下来,他盯着关豫,不答反问道:“你叫我什么?”
“陈楼啊,怎么……”关豫再次环视房内,视线虽不强,却也能看清白底的墙面上挂着的东大学生守则和一张洗手流程示意图。墙线往下被统统刷了绿色,贴着墙根的地方有一个半旧的电热片,离他远远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关豫再傻,也看出这是里哪儿了——他们母校,东海大学的医务室。
关豫难以置信地再去看陈楼,这次才看清后者并不是瘦了,而是完全回到了当年的大学模样,皮肤白皙紧致,下巴略尖,眼底也没有长久作息不规律形成的眼袋和黑眼圈,看起来甚至有些青涩的模样。
只是陈楼的表情并不青涩,他先是耐心地看着关豫四处打量继而发愣,后来见关豫脸上有了一点震惊的神色之后,这才似笑非笑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关豫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大胆而新奇的猜测,只是这一切如置梦中,终究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他有些警惕地保持了沉默,微微眯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陈楼。
陈楼却没了耐性,啧了一下,指着墙角的电暖气片说:“你还记得它吗?大四上学期,你的发小岑正摆桌请客,正式公布和吴嘉嘉的恋情。你在酒桌上喝的一塌糊涂,被一位同学送到了医务室。”
关豫心里一惊,忍不住瞥了那片电暖气片一眼。
陈楼顿了顿,眼梢渐渐地多了一层冷意道:“你不过是轻微酒j-i,ng中毒加上长久的休息不好,那位同学却大题小做,非要校医给你检查。再后来你在医务室睡了个饱,醒来后说屋里冷,那位同学心急之下去搬墙角的电暖气片,却不妨那暖气片本就是开着的。他情急之下被烫了个燎泡。”
“于是你们又反过来,你送他回去,在回去的路上,那位同学告诉你……”陈楼这次停顿了一下,又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你好,我姓陈,叫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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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清秀的男生明明是个大大咧咧的样子,那晚却莫名地有些羞涩,还有些紧张。
他站在光秃秃的树底下,认认真真地自我介绍道:“你,你好,我姓陈,叫陈楼。”
关豫双手抄在口袋里,笑了笑道:“陈楼?谢谢你今天照顾我。你的手没关系吧?”
“没事,没关系,”陈楼甩了甩手,他的手指匀称修长,随意的角度看去,都像是手模在摆造型。关豫记得他刚刚抓过来看的时候,在那双手的指肚上摸到了微微的老茧,忍不住问:“你学贝斯吗?”
陈楼很认真的听他讲话,闻言有些奇怪,道:“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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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有没有学贝斯,我始终觉得奇怪,即便是因为手上有老茧,那第一反应也是问吉他的多,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贝斯?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当时你就觉得我像路鹤宁。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弹琴他就唱歌,你谈吉他他就贝斯伴奏。你们分手后你生不如死,那天见到我怎么可能不多想,”陈楼自嘲的笑笑:“关豫,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当初屡屡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时,内心一定很失望吧。既然如此,你何必又要自欺欺人跟我一过就是七年?我那么折腾你都不烦吗?”
暮色四合,陈楼整个人都隐没在了黑暗里。
关豫的内心随着他的波澜不惊的语气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这会儿被逼问,突然就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往病床的右手边一摸,果然有个方形的开关。
“别开灯,”陈楼突然说:“回答我。”
关豫的手指堪堪地扣在开关上面。陈楼的声音里有一丝烦躁,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关豫把这些一丝不漏的收到了耳底,脑子里自然地浮现出了这些年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他们一起七年,前两年最为风平浪静,而在他的记忆里也最为单薄。中间有两年时间俩人算得上琴瑟和鸣,只是当时都各自有工作要忙,最和谐之处不过是饭桌与床笫之间,上下两口饱个食欲,所占比例也寥寥无几。
平心而论,这七年里,他们在一起最深的印象的确是日复一日的争执和吵闹。关豫自诩是个居家好男人,他把财政大权交给陈楼,凡是小事皆由陈楼随性而为,大事也奉行有商有量俩方协商。实际上除了在路鹤宁的事情上他理亏之外,其余的地方他始终认为自己无可挑剔。然而他们的争吵却很频繁,缘由也多是j-i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他把脏衣服误放进衣柜里了,又比如他们上床的时候他没有接吻。
陈楼的声音微微拔高,这次愈发的不耐烦,沉声道:“关豫,回答我。”
“烦,”关豫的声音很平静,那些潮水般奔涌的记忆和压抑感让他没有一丝迟疑的补充道:“很烦,很厌恶,很难以忍受。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能安生过日子,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揪着当年的一点旧事不放。如果不是我没有足够的资本支撑自己净身出户远走高飞,我也很难保证,我和你到底能不能凑合这些年。”
他们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有些麻烦。
房子是俩人一块买的,车子也是一起换的,都还带着贷款。信用卡里的欠账一大堆,俩人每个月的收入虽然不少,但是花出去的更多。关豫当年出柜后被关家扫地出门,基本是身上没存款,背后没靠山,而陈楼虽然没出柜,情况却也不见得能好多少。
他们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