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卡夫卡一时语塞,心中积蓄的万种恼怒愤懑忽然间竟消失无踪。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辆橘色巴士。
“钱我已经存够了,以后不会再开那辆车了。”唐泰丝看到了卡夫卡目光所指,便和蔼地解释道。说毕,他绕过了如同雕塑一般呆呆地站着的卡夫卡,向他挥了挥手,笑道:“再见!”转眼,唐泰丝消失在了院内小楼的黑漆门里。
猛然间,卡夫卡觉得自己恍若做了一场大梦。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之时,莫雷尔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很惊讶会在这里见到卡夫卡。莫雷尔告诉卡夫卡,这里是他们家的老房子。就在昨夜,他的父亲唐泰丝去世了。而他走的时候,嘴角是含着笑的。
“有什么事吗?”莫雷尔看出卡夫卡面色上有些异样。
“都过去了。”卡夫卡脱口而出,他惊讶自己竟如此地轻松地说了出来。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释怀了,那种放下的感觉让他顿时豁然开朗。他简单地对莫雷尔说了句节哀。当他走出那座宅院时,仰望晴朗的天空,感到了一份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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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笔记本,卡夫卡将自己最后所写几行字划掉,重新写道:爱德蒙调转了车头,离开了。他并不是原谅了那个人。而是,他决定放过他自己。放下那份愧疚,并不代表他对妻子的爱有丝毫的减轻。他决定要带着她的那份,过好今后的每一天,不再把光阴虚度在仇恨里。那也是他最爱的人所一直期望的……
合上笔记本,卡夫卡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向窗外望去。这天,阳光明媚,高远的晴空上闲散地飘着几朵浮云。阳台那边的院子里,正有三个孩子绕在秋千旁玩耍。微风中,那秋千荡来荡去的,发出轻轻地吱嘎声,听起来充满了生气,驱尽了冬日里的严酷萧瑟。在孩子的欢声笑语中,一只“汪汪”直叫的小黄狗从房子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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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卡夫卡漫步在家门前的街道上。看着从肉店里拎着袋子出来的中年妇女,从杂货铺中拿着一根火腿出来的老人,还有几个不听母亲管教非要调皮地在街道上奔来跑去的孩子,他重新回想起了儿时与父母生活的种种画面。那画面的色彩不再晦暗不明,而是溢满了像今天这样的阳光。最后,他在一家咖啡馆前的一个没有遮伞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边喝着摩卡,一边闲适地看着街道两旁往来的人群。
一辆流线型的橙色巴士在对面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了十几个外省的游客。巴士开走了,那些游客也在一个举着旗子的女人的带领下往下一个景点走去。人群散去后,一个正在问路的女人侧影闯进了卡夫卡的视线。但见那人将乌黑的卷发随意地盘起,身穿一件修身黑色羊毛大衣。她那细腻的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浮现出亲切柔和的笑容。刹那间,他惊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几乎以为母亲正要从马路的那边向自己走来。但当她完全地转过脸来,露出了那特有的神情稍显冷漠的丹凤眼时,卡夫卡方知自己是被耀眼的阳光欺骗了。那不正是八角枫吗!不知怎么的,在八角枫走过来时,她那脸上浮现出的嫣然一笑居然让他感受到了夏天的感觉,就好像有一股清新的海风迎面扑来。
“部里打电话到我度假的那个酒店。”八角枫无奈地说道,她很遗憾自己的假期就这么被中断了,“说有一个案子让我们马上回去。”
“所以你就顺便到这里来通知我?”卡夫卡笑道,他奇怪怎么没有电话给他。说着,他站起身来领着八角枫往家里走去。
“他们前两天怎么都找不到你。”八角枫看出了卡夫卡的疑惑,解释道。
“你房子卖的怎么样了?”八角枫想起了卡夫卡对自己说这次回来主要就是卖房子的。
“我不打算卖了!”卡夫卡轻松地说道,“还是留着好,说不定将来还会回来住。”
八角枫从卡夫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异样,她转过头来凝视着卡夫卡,戏虐地笑道:“你今天好像不大一样。”她清楚地记得,从那次事情后,卡夫卡一直逃避着回到双峰镇来。
卡夫卡一时语塞,尴尬地笑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好。
八角枫没有为难他,她自觉地转移了话题,问卡夫卡那个故事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卡夫卡告诉了她。八角枫有些奇怪,问他怎么和当初对她说的那个不一样。
卡夫卡回答道:“我想我开始老了,我希望所有的故事都是大团圆结局。”
第26章第九章似是故人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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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监护仪在床头的位置滴滴作响,营养液通过输液管缓缓流入爱丽丝的身体。查理坐在妻子的病床边,一边小心地为她剪着指甲,一边深情地说道:“爱丽丝,你已经睡了一年了。明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很高兴我们可以一起庆祝了!”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神色凝重的医生走进来。他站在正在病床边忙碌着的护士中间,认真地询问着爱丽丝现在的状态。一道刺眼的光芒从窗外闪过,伴随着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嘈杂的引擎声。一个护士走到了窗户边,在将窗帘拉上的过程中,她看见了楼下的大门外正停着一辆黑色的专门押送犯人的警车。
一群身穿黑色西装,胳膊上带了个白色臂章的人将一个带着手铐的老人从车里拖出来。老人面色极为憔悴,消瘦的身子浑身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