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冬这一番话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完不带一口喘气,面上还带着半愧疚半愤慨的神色。
江季麟微挑起眼角,似乎有些惊异,看了孟鹤冬半晌,突然笑了。
“你可知,光是刚才那番话,便足以定你大不敬之罪。”
孟鹤冬神色坚定:“我知道。”
“你有大好的前途,切莫自毁城墙。”江季麟站起身来,移开话题,“若是择日便要出发,容我收拾些许行李。”
孟鹤冬似乎并不愿转移话题:“大人!您对我有再造之恩,归京之后,皇上的决定,我会尽力替您周旋,您若有什么需要,我随时侍陪。”
“咚……咚……”
指尖轻扣桌面的声音。
江季麟不急不缓扣着桌面,青葱指段上有细小血管的淡青纹路。
“随时……侍陪?”
江季麟的眉眼微抬,在窗外打进来的阳光下波光流转,分明是那般平淡无奇的面庞,却因着这样的眉眼像是浸了百年的美酒般醇香醉人。
孟鹤冬分明地愣了一下。
心,噗通地很快跳了几下,涌出些莫名的感觉。
“……是,是!”
“不要忘了,你今日说的话。”江季麟收回手,略一转身,蓝衫白衣,清雅飘逸,玉树临风.
孟鹤冬定眼看着他背影,直到那人走远,才不由地抬起手,放到了胸口处。
“噗通……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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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去。
这是一处山下的村舍,村头有这十里八乡唯一的赤脚大夫。此时那大夫屋中的油灯还亮着,映出两个人影来。
屋外站着一人,身形高大,穿着暗色的窄袖劲装,身侧别着一把剑,剑末垂着一尾殷红的剑穗。
此人正是宁长青。
他们一行人恰在天黑前赶到了这处村落,扮成了生意做糊拖家带口投奔亲戚的商人。
门吱呀一声响。
徐小水走出来,微不可查地欠了欠身:“醒了,状态还不错。”
宁长青紧皱的眉头舒了又皱,皱了又舒,如此三番后,闭眼叹了一声。
他转身走进屋中,刚一进去,便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眼睛。
那女孩看着宁长青,眼里闪过几丝亮光,脸颊红了红。
这个大哥哥,挥着剑的样子,就像是神话中的天兵天将。
定是他救了自己。
宁长青打量了女孩几眼,转头向大夫道谢:“多谢了。”
大夫忙摆手:“俺就是干治病救人这行道的,谢啥子。”
“她的伤能走远路吗?”
“没有啥子大问题,就是受了些惊吓,适当休息就行。”大夫说着,取出些药包,“这些药,日敷一次便好。”
徐小水上前接了药对着宁长青低声道:“大哥,借宿的地方找好了。”
宁长青点了点头。
身侧的那两道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盯得他有些不自在。
女孩的头发散乱着,额前轻薄的刘海有两缕朝天撅着,她的眼睛很大,睫毛纤长,给还算清秀的面庞平添了几分灵动。
宁长青知道这孩子的姓名。
李长欣。
御前侍卫,李长谦的大女儿。
李长谦还有一子,早已随自己的爹娘葬送在夜色中的剑影下。
女孩的脸上还有着遭逢巨变,亲人殒命的悲伤,而此时她的神色除了悲伤和残留的恐惧外,还有感激和……那是什么神色,宁长青微微皱了眉。
“看着我做甚?”
宁长青的声音平淡,面庞背着光,身形又高大,颇显得凶神恶煞。
李长欣却并不害怕:“哥哥救命之恩,小妹谨记于心。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宁长青喉结动了动,眼神微暗。
相似的画面,截然不同的性质。
宁长青喉咙中溢出一声模糊的应声,转身走出去。
借宿的地方是几家农舍,宁长青独住在村长院中的堂屋。
他一直没睡着,翻来覆去眼前闪过许多画面,心头一直发着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入了三更后,外面蛙鸣声还不消停,宁长青实在难以入睡,索性翻身起来细细回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事宜。
回到边城该作何打算?
秦国若是派来使臣想齐凌要人,齐凌若是同意……那便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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