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钦差虽则是个贪得无厌的,不过,他一来军中,便觉法度森严,且在军营门口,便是验过他们的钦差印信,守城健卒也只是请他们到一畔门房用房,并不直接请他们进去。丁凡原有些恼,段钦差却是笑,“我们在门前站一站便好。”并未去门房,反是在门口细瞧起来,这一细瞅,段钦差更是心惊,论规制,这泉州军营自然比不得军中禁卫军,只是,端看这营前的卫士、角楼上的斥侯,再有周围不间断的巡逻,其气象森严,却是远胜京城那些个老爷兵。
如此一番看下来,段钦差心下竟也不自觉的端严几分,同徒小三说话时很带了几分笑意,想着这位大将军虽出身平平,但这治军上当真有几分不凡的。
段钦差随着徒小三进了军营,徒小三带了几分歉意,“也不知钦差大人亲临,未作准备,委实怠慢了大人。”
段钦差对着北面儿一抱拳,笑道,“我奉陛下之命,顺道看一看江南民情,原就是要看你们寻常的训练,难道是要看你准备好的样式。平常什么样,我就看看就成了。”
徒小三问,“不知大人想先看哪个营?”
段钦差笑,“我头一回来,你大致跟我介绍一二吧。”
徒小三便将军中各营的情况,略说了一说。俩人一面说,段钦差一面走马观花的看过,一面看,一面赞,赞徒小三治军出众,常人所不能及。其实,这倒不全是客套,起码在这位段钦差心里,徒小三说得上名符其实了。
因着穆容与陈霍两家的人手也都在军中一同训练,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叫段钦差瞧见了。段钦差为人极是j-i,ng明,问,“只穆姑娘手下,便有这好几千人手吗?”
徒小三笑道,“这也并不是穆姑娘手下的人,还有下头县里的一些青壮。前番我往下头县城乡村走过一遭,我们这里,倭匪猖獗,如州府还好,兵多城固,纵是有倭匪,亦是不怕的。可下头县城乡镇,驻兵便非常有限了,再有,各村里,虽也都筑了围墙,可乡民到底未经训练,武艺就寻常了些。我与巡抚大人、知府大人商量的,他们那里,可挑些出众青壮,过来与这些兵卒一起训练。学一些本领,也可回乡教导村民,以后再有倭匪劫掠,便能御敌了。”
段钦差感慨,“大将军当真是一心为民啊。”
穆小三叹道,“原也是我分内之事。”
段钦差细瞧了一回,见这些人亦是练的有模有样,不由微微颌首,想着,怪道泉州有些两遭大胜,这位林大将军,当真是个人才。这样的人,若叫孔家得了,就太可惜了。
如此想着,段钦差的眼睛不由再一次的落到了一身玄色劲装的穆容身上。
确切的说,穆容当真不算个美人。
她十七八岁的时候,相貌也仅是清秀一流。如今二十五岁,段钦差于心下品评了一番,觉着这女人还不如他家的二等丫环水灵。好在,穆容的价值,并不是那些个侍女可比的。
何况,看这女子虽面貌一般,不过,细腰长腿,想来也当别有滋味。
段钦差这般想着,嘴上不禁道,“都说穆姑娘女中豪杰,倘非亲眼所见,焉能信世上有此奇女子!”
倘若不知段钦差其人品性情,只听这一番感情极是真挚之言,徒小三也得以为,这位钦差大人是真的对穆容极是欣赏呢。
可一想到段钦差这些时日于闽地所为,再听他这一番言辞,以及对穆容的那些个心思,徒小三着实给其好生恶心了一番。
然后,徒小在便忍着恶心,看完了段钦差的一番表演。
段钦差感慨,“我虽自幼习得圣人文章,平生最为欣羡的却是英姿飒飒、武功高强之人。我们文人,可辅佐君王治国理国,可说起来,治国一道,既要文治,亦要武功。文治授人以仁义道德,使人知礼懂礼,不违律法。武功则可抵御外敌,保国安民。按理,这保国安民,原该是咱们男人的事,今竟有穆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不惧辛苦,无畏战火,杀倭匪保平安。怎能不令人赞叹感慨呢。”
因已看完军中训练,也到了午间,徒小三已命人备了酒席,请段钦差往大帐中去。徒小三亦是个机敏人,他如何不知段钦差来军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徒小三轻声笑道,“我看大人还带了礼物,这礼物,怕不是送给在下的吧?”
段钦差叹口气,“不瞒大将军,我倾慕穆姑娘久矣,已托人向穆姑娘提亲,只是穆义士尚未到泉州,故而,我俩亲事尚未定下。昨日,我想着,天气转寒,她一介女子,独自在军中,不禁起了怜惜之心,遂打发人给穆姑娘送了些衣料,想给她裁衣裳穿。也是我关切之心太过,一时忘了礼法,倒是唐突了穆姑娘。今日我想着,总该给穆姑娘赔个不是,以免他误会了我。”
徒小三道,“那我把穆姑娘请过来,大人与他说说话。”
段钦差心下一喜,“如此再好不过。”
徒小三打发人去请穆容,穆容对于段钦差之事也做过一些了解,反正,在穆容心中,这着实是个不堪之人。不过,初见段钦差时,穆容却是不禁一怔,暗道:这等不堪之人,竟也生得这般人模人样的。
段钦差并未着官服,他就穿了一身墨灰色的长袍,腰间束寸宽的黑色织带,发须齐整,腰身笔挺,目光湛湛,虽则已是五十许人,由于保养得当,望之不过四十出头,鬓间几缕银丝,相貌却仍有几分年轻时的斯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