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很有信心地告诉她的妈妈,“水沫玉很便宜呢!有一天它呈现出最美丽的样子的时候就会得到别人的承认了。别人也会知道它的价值了。”
潘悦打开一张图片,“我在很久以前就对水沫玉的陈色和弹性的升值空间有了兴趣,根据玉石的特性,设计了这样的造型,只是老板一直没有将水沫玉列入业务计划,只能暂时搁一搁。”
那是一张可以让高洁过目不忘的设计稿,图纸上的设计大胆而直接,简单而热烈,纯银做状吊坠,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
潘悦给图纸命名“清净的慧眼”。
她指教高洁,“最好的设计,要摒弃复杂的修饰,烘托主题。水沫玉的市价待估未必不是一种佳品隐市,得暂时清净,修炼得体,将来或许有大放异彩的机缘,但是没有,也不必去强求。这就是‘清净的慧眼’的价值。”
高洁并不十分通透,只为这简单而美丽的设计着迷,她问:“不去强求,岂不是遗憾?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得到它应得的。”
潘悦爱抚地抚住女儿尚且稚弱的双肩,“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高洁仍然不懂,“妈咪,这又做什么解释?”
潘悦解释:“不要有太多yù_wàng,就会比较简单快乐!所以我又不太想发掘水沫玉,任它作为翡翠的伴生石存在,在矿源间独享永不入世的朴实。”
“不要有太多的yù_wàng?”十六岁的高洁体味不出母亲的深意,很快把不解的问题抛之脑后。她的知识、常识和认知,只让她将母亲的设计稿看了又看,不论是,还是水沫玉眼珠,组合得天衣无缝,真的就像一双慧眼,灵透极了。
她赞叹又赞叹,说:“妈咪,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就做这个产品吧?”
潘悦迟疑了一阵,关上电脑说:“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出乎高洁意料以外的是,当她再一次看到“清净的慧眼”,是在《联合报》上。
那是一则不过百字的短讯,写“美国珠宝零售商设计大赛公布,台湾选手吴晓慈凭别出心裁的作品胜出,获得银奖”。配的是一张只有二厘米宽的照片,但那已经足够了。那样大胆而直接,简单而热烈,纯银做状吊坠,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她永远都忘不了的“清净的慧眼”。
高洁握着报纸,坐在母亲的墓前,怔怔望住自己放在墓前的手绢白莲。
此日的此刻就像那日的那刻——母亲告知她噩耗的那一日——于她就是世界的末日。
潘悦在高洁二十二岁自爱丁堡艺术学院毕业的那一年得了胃癌,她并未如同一般的母亲那样对儿女隐瞒,而是待高洁学成归来后,将香港美生集团和英国艾芙丽集团的设计部门主管的名片放到高洁的书桌上。
她以一种平静而家常的口吻告诉高洁:“洁洁,妈咪恐怕不能陪伴你更长的时间了,这里有两家很好的公司,妈咪希望你的未来能走得更稳。”
除了两张名片以外,高洁还拿到了母亲亲手递给她的诊断书。
薄薄一页纸,重重压在她成年后的起点上。
但是面对着母亲平静的面容,高洁用尽力维持着的不颤抖的声音说:“妈咪,让我陪你去医院。”
高洁以奔波在求职和求医的两条路上,开始自己的成年人生,尚未努力适应,却不得不面对接踵而来的打击。
司澄的电话从遥远的爱丁堡打来,对她说:“j,我们分手吧。”
洁身自爱(5)
其时,司澄的声音空净悠远又模糊暧昧,就像苏格兰变幻无常,琢磨不定的天气。
离开爱丁堡三个月,高洁还是记得她在学院的宿舍里给母亲打电话不过半个小时,就会遇上两晴两雨,挂上彩虹。
她那个时候在电话里头同母亲讲:“我在这里很好,刚才看到了彩虹。”
于高洁来说,在爱丁堡留学的日子与在大陆随同母亲漂泊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地目标专一,专心致志地当学习机器,唯一的缺憾是母亲不在身边。高洁唯有把临行前母亲那一句“不要光顾着读书,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好好去玩儿,享受你的青春。”牢记心上,只是一直未真正抽出空去实践。
高洁是在适应欧洲的学习环境半个学期后,决定向她的英国同学们那样出去徒步,去感受苏格兰。
那天,爱丁堡的阳光意外灿烂,天空湛蓝,湖水清澈。她坐公车抵达巴乐诺小镇,到游客中心拿了份地图就开始徒步。
因为出门前下了点小雨,此时放晴的天空,行云如水墨晕开。抬头望向天空的一瞬间,高洁的心情奇异地明朗松快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想,母亲说的是对的。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
从台湾到大陆,她随母亲的工作变动待过台北、台中、珠海、广州、上海,她做候鸟的每一个城市都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就像她自已一样,一直在上发条。
苏格兰北部高地非常开阔,山涧、红叶、黄花、错落曼妙。高洁走在爱丁堡高地的片刻,头一回有了游戏的悠闲。
她路过水库门口,就和门口的木牌自拍合影,木牌上写着“请看好您的狗,不要让它惊扰了钓鱼人”。
她跨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