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殇。方华看见韩月抱着孩子,好奇地问她:“你怎么把孩子抱来了?”韩月小声说:“我婆婆回去了。”方华说:“什么时候走的?”韩月的头靠着女儿的头,有气无力地说:“走了一个多月了。”方华和盛美现在知道韩月为什么这么瘦弱、形容为什么这么憔悴了。郑义从来不做家务的,韩月刚剖腹产一个多月就独自带孩子,还得洗衣、做饭。唉,女人啊!韩月把女儿的胳膊给方华看,说:“你看,这孩子的胳膊上有这么多针眼大的出血点,脸上也有,有时哭得凶了就更多。这是怎么回事?”方华拿着韩月女儿的胳膊仔细看了一会儿,她建议韩月去给孩子做一个血常规,韩月却犹豫着没了主意。盛美立即猜出韩月是瞒着郑义来医院给孩子检查的。盛美说:“做个血常规很平常的。”韩月苦笑了一下,说:“郑义不愿意我小题大做。”方华郑重地建议:“你最好给孩子做个血常规,如果是紫癜还得确诊病因。”韩月担心地看着方华,问:“紫癜严重吗?”方华说:“严不严重得检查完才知道。我建议你给孩子做个血常规!”于是,方华陪着郎曼疏通乳腺,盛美陪着韩月去给孩子化验血常规。血常规得半个小时才出结果,盛美和抱着女儿的韩月坐在大厅里等化验结果。盛美在四个朋友中一向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而且,她从不提问题,她总是给需要倾诉的朋友充分的沉默时间独自思考。而韩月从小到大被最亲近的人当做二等公民,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儿。无论她多乖巧懂事,多品学兼优,仍然只有她的双胞胎弟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就在她的性格里埋下了自卑、自怜的种子。长大后,她出落得秀丽可人,也顺利考上了大学,可是,仍然摆脱不了性格缺陷:别人对她好,她就不自在、诚惶诚恐,一定要十倍地对人好回去,害怕亏欠了别人;别人对她不好,她就忙着妄自菲薄,但是却不敢大声说出心中的不平,只能可怜兮兮地更加努力察言观色,讨好别人。因此,她就是那种人:她对你好不是因为她喜欢你,只是因为她就是需要讨好别人。她更善于隐忍而非宣泄,除非,她撑不住了!盛美一边逗韩月的女儿玩,一边说:“上次去你家看见你婆婆,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韩月瘪了瘪嘴,叹了一口气,说:“还行吧。唉,没想到生养个孩子这么累!”盛美完全明白韩月的苦楚,毕竟,她生了两个孩子。盛美从韩月的眼睛里看到了抑郁,因此,她等待韩月继续说,因为她经历过产后抑郁,人在抑郁的时候,倾诉是十分必要的。自从生了孩子以后,韩月更爱哭了,她含着眼泪说:“我现在才发现死心塌地地爱一个人是很傻的!当我需要他关爱的时候,才发现换不来。”盛美语重心长地说:“知道吗,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爱得轰轰烈烈,其实只是在重复别人的故事。事实上,你和我一样是生意人!”韩月看着盛美,问:“什么意思?”盛美也看着她,说:“因为真正的爱不计回报。”韩月深陷在自怨自艾里,继续说:“我这么爱他,怎么就温暖不了他呢?”盛美平静又温柔地说:“给别人的爱只有在不需要回报时,才能让对方感觉温暖。否则,你给的爱只会变成他欠下的债。”韩月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盛美继续说:“离婚前我也是个浪漫主义者,现在,我是一个兼具浪漫思想的现实主义者,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为什么不试着自己给自己呢!而且,男人即使成年后,其实他们中的更多人仍然只是个大男孩儿,可怜的女人就选择这样一个男人当寄主,可怜的男人死撑着也得演这个寄主的角色。而最可怜的女人明知道寄主比她还脆弱仍然选择寄生。”韩月被盛美的话刺痛了,她反倒没有了眼泪,她陷入了沉思。最近一个月,她和郑义几乎每天吵架,过去的七年,他们很少吵架。因为韩月在郑义面前是个乖巧、温顺的小女仆,并且,她崇拜她的主人,根本没什么可吵的。韩月生完孩子后,婆婆因为看不惯韩月娇气回老家了,可是,让韩月寒心的是郑义也同婆婆一样嫌弃她娇气,还声称她能在家养孩子不用上班是享福。洗衣、做饭、带孩子当然就是分内事了。韩月并不怕身体的累,怕的是心累,而最怕的是她发现爱并不算什么,一厢情愿的爱就更是傻得可笑了!她在心里重复着盛美的话:“真正的爱不计回报。”可是,她太需要有人爱她了!她倾尽所能地爱郑义,多希望他也能那么爱她呀!生长在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里使她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而现在她的感觉更糟糕,她觉得自己对任何人来说都没有意义。她内心的创伤需要有人来治愈,而她沉痛地发现郑义不是那副灵药。韩月很想跟盛美多聊一会儿,可是,女儿的血常规结果很快出来了,医生说,孩子的血小板低于正常值,让他们务必再去北京儿童医院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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