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思睡到半夜,突然被一个人声吵醒。他醒来,转头看旁边,是他那弟弟在说梦话,嘴里唠唠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支起身来,把耳朵凑下去仔细地听,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忽高忽低,疯了似的。他重新躺回去,心想这孩子大概在做什么噩梦,正要重新睡的时候,又听见他发出类似啜泣的声音,重新去看,就见他似乎真的在哭,一行清泪自眼角淌下,渗进短短的头发丝里去了。他哭的时候倒是比较安静的,那眼泪一行接一行地流,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是因何而起。秦正思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酸疼,觉得对方这时候看起来格外地可怜。
秦正语从小就是个爱哭的,被奇怪的大人吓到了要哭,没买到喜欢的四驱车要哭,就算是最顽劣调皮的初中时期,也是每每挨了他的训,都要悄悄哭一阵子。后来长大了,就极少在他面前哭过,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乖僻。除了那次……秦正思叹了口气。那次秦正语在他面前,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哭得都要痛苦。秦正思心里又想,自己今天对他说的话大概还是伤到他了,但他又不敢轻易地对秦正语和颜悦色,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亲昵温和,他怕秦正语永远都不会从那种错误里走出来。
秦正语哭了一阵,就又完全静下来,只留两道泪痕在。秦正思用手掌轻轻地抚摸他的耳朵,还有脸颊,发觉他的脸颊冰凉。
为什么他和秦正语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连稍微好好地说句话也不行。秦正思越想越觉得心里透上来一阵阵的惆怅。他是看出来了,如今,是秦正语走一步,他退一步,秦正语见他一直退着,自己也不敢多加前行,而两人中间隔着的那道沟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也许不会有弥合的那天了。
第二日秦正思醒来,发觉秦正语不在被窝里。他趿拉着棉拖鞋,走出去一看,秦正语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见他醒了就说一句:“我帮你热了早餐,在这边。”
秦正思走过去,看见桌上碟子里摆着几个牛角包,还有一杯豆浆。他嗯了一声,然后进了卫生间洗漱,出来以后才开始慢慢地吃。他问:“你出去买的?”
“嗯。”
“你起了多久了?”
“七点半起的。”
“周末起这么早干嘛。”
“你还不是九点就起了。”
“昨晚睡太早了。”
秦正语嗯了一声,把两条腿架在沙发扶手上,然后又专心地玩他的手机游戏,传出的音乐声很欢快。游戏连着输了几局,他靠了一声,就转头问秦正思:“今天周末,你打算要干嘛?”
“不干嘛,就待家里休息。”秦正思一边喝牛奶,一边把电视给打开。新闻已经播完了,正在放送一档某卫视的综艺节目,几个年轻人在泥堆里打滚争一个水果,丑相毕露,秦正思看着完全笑不出来。
“天气这么好,为啥不出去走走?”秦正语闷闷的,“待家里多无聊。”
“天气好个屁,”秦正思都懒得搭理他,“你自己开窗试试,冷风一下子把你刮倒了。”
“不会啊……”秦正语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隔着玻璃看那窗外被风吹得婆娑起舞的树叶,冬日的暖阳像一层桐油刷在上头,楼群面朝远方整齐地排列着,小孩们骑着脚踏车在行人当中穿梭,脖子上的围巾随风起舞。秦正语把额头靠在窗边,说:“看起来今天天气挺好的。”
他拉开了窗,一阵刺骨冷风倒灌进来,把人的头脸都包裹进去,他立刻把窗子又给关上了。
他听见秦正思在他背后笑了一声,“都说了很冷,你还不信,这下还打算出去么?”
秦正语蔫了,缩头缩脑地回到沙发上,嘴里还嘀咕:“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要宅在家里……”
“周末有什么稀奇的,我看你在学校应该课也不多吧,估计天天睡到大中午。”秦正思把碟子里还剩的一个面包朝他推去,“你这么闲的大学生,还在乎周末放假。”
秦正语把那面包用纸巾裹了拿在手里,正要入口,听见他这么说,就笑了一下,“我是不稀罕放假,可我稀罕跟你在一起啊。”说完,也不管秦正思突然变了的脸色,就默默地吃起面包来。
秦正思干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心里难免有些触动,这种话放在以前,他大可当做幼弟的戏语,现在可不同了,说什么都有暧昧的气氛,着实叫人尴尬。
秦正语吃着,又口齿不清地说:“你老不回家,我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一次,能不稀罕吗?”
“我那是工作忙……”
“你就尽管放屁吧,我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也不是傻逼,你要躲着我,我还能看不出来?”秦正语恨恨地说着,嘴里咬那松软的面包,却像在咬人肉似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躲的,我是你弟,又不是什么野兽……”
秦正思看他在那里莫名其妙地较劲儿,忍不住觉得他很好笑,一种小孩撒泼犯浑的架势。他说:“你可不就是野兽么,还是处于发情期的那种,我哪知道你能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