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器接踵而至,狄冬青拔剑一一挡开,一面回身唤道:“沈先生!”
“没事,一时大意……”沈昭云重新起身,“糟了,怕是中了毒。”
被刺的手臂酥麻异常,渐渐使不上力气。他立刻运功调息,阻止毒性在体内蔓延。
在两人的来处,魔教终于现身,卓英怜与天星一前一后,踏过满地的落叶,往祠堂的方向走来。
卓英怜道:“听闻息壤可以化形万物,想不到居然还会变作活物,实在是麻烦得很。”
狄冬青一惊,很快沉下脸,盯着不请自来的客人:“你是如何找此处的?”
卓英怜冷冷道:“你的师父非得想要见你,可惜他的眼睛看不见,只能请老朋友帮忙了。”
“你冒充我师父的笔迹?”狄冬青厉声问道,尽力压下心中的惊诧。
他实在不相信自己会认错那封信。
卓英怜嗤笑道:“我哪有那等本事,你看到的每个字都他亲笔写的,你若不信,自己问问?”
在两人身后,冥冥的晨曦中浮起一个熟悉的影子。
“师父——”狄冬青高呼出声。
卢正秋一怔,微微抬起头,然而,他的动作异常迟缓,仿佛睡着了似的。他的眼底并无光泽,即便抬着头,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他的嘴唇缓缓翕动,仿佛在竭尽全力吐出字眼。然而,狄冬青离他太远,全然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从唇上辨出他的话语,是在说:“冬青,对不住。”
狄冬青心急如焚,然而,卓英怜却拦在他的面前:“为了师父,连同伴都不要了吗?看来你所谓的侠义也不过如此。”
狄冬青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是凝着不远处的人。
卢正秋脚底踉跄了几步,便再也走不动,肩膀倚靠在断墙边,砥着粗糙的砖石,缓缓地滑倒在地上。
他的模样,好似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
狄冬青沉声道:“你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卓英怜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只是冷冷道:“他骗了你,你却还对他如此关切,当真是情深义重啊。看来我应该网开一面,成全你们才是。”
她的口吻当中尽是讥讽之意,然而,狄冬青的神色已重归平静。他盯着对面的敌人,淡淡道:“不劳费心了,是我的东西,我自然会抢回来。息壤也好,师父也罢,乃至这天下家国,都不会交入魔教之手。”
卓英怜笑道:“好啊,口气倒不小。”
狄冬青已拔剑出鞘。
麒麟剑曾经高悬于狄府祠堂之中,一度堕入泥土,沾染腥血,蒙受厚尘。如今,在他手中再度绽放出光华。
卓英怜也敛去笑意。
从云梦泽畔第一次交锋,她便记得这青年人的身姿,他一次次落败,遭受折辱,却仍旧不移不改,执着地挡去她的路。
他的人生明明所剩无几,却将一份残破蹉跎的情意奉若至宝,舍命回护,就连遭受背叛都不计较。卓英怜实在很想知道,究竟要从他生命中夺去多少,才能够使他彻底败溃?
她很想与他竭力一战。
然而,她身怀使命而来,不可放纵私欲,即便是战意也不行。
她转向身边的少年,低声道:“冷钩,去吧。”
少年应声而动。
第195章 山河未老(七)
狄冬青当即意识到对方的意图,眼下沈昭云中了毒,卓英怜故意拖住自己,为的是给同伴制造机会。
他即刻动身,试图阻止天星的脚步,却被卓英怜拦住了去路。后者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条软鞭似的薄刃,像藤蔓似的,缠绕在他的周身。
他若强攻,对方便顺势躲闪,他若抽身,对方便再次追上来,紧紧咬着他。
卓英怜手中的薄刃,就像她的弦音一样鬼魅飘忽,变化多端。几招过后,他仍旧难以摆脱纠缠。
天星的脚速极快,转眼间已来到祠堂前方。
黑猫瑟缩在石缝里,背上的毛像尖刺似的挺着,口中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害怕,又像是在示威。
天星又上前迈了一步,试图俯下身,视野却被挡住。
他和息壤之间,只剩下最后一道阻拦。
沈昭云。
这人刚刚被毒针刺中,一直胳膊已然失去知觉,但却站得分外稳健,不偏不倚地拦住天星的去路。
他将斗笠和甩在一旁,从腰间抽出铁剑:“老师已经很久没与你过招了,看来你的进步实在不小。”
天星仰起头瞪着他:“我已不需要你来做我的老师。”
沈昭云挑眉道:“非要如此断义绝情吗?”
少年反问道:“难道不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