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层,厚实的皮料一张一张的卷起来挺费时的。
整理到第五张时,蹲在机器旁边的小伙子跟他说了声什么,他耳背没听清,紧接着人影一晃站了起来,他正趴在台板上拎起卷好的皮料艰难的起身,突然听到机器启动的声音,他头皮一炸,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头顶上的激光喷头倏然响起……
其实死亡只是那么一瞬的事,和死神擦肩也只是须臾之间。
整个人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扯出生死边缘,他重重摔在地上,大脑顿时断档,一片空白。
呆了有那么几秒钟,他才慢慢醒神,车间里还在照常生产,这一角落险些发生的人生惨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那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伙子,和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尹少阳。
“你没事吧?”尹少阳踉踉跄跄的撞过来,边问边动手准备检查他的身体。
迟小捞闪身避开,站了起来,这边的状况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班长带着几个人围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检修的小伙子全身一抖,如果出了事他要负全责,刚才的那一幕,到现在想来都心惊胆战,只要慢那么一秒,这个工人的脑袋就搁台板上展览了。
尹少阳扶着机器站了起来,他背心里还布着一层冷汗,这会站起来才觉得四肢都被吓软了。
狠狠的盯着检修的小伙子,眼里充满了不会善罢甘休的警告,小伙子心想不好,马上反咬一口:“我跟他说了要开开关了,是他自己没听见!”
班长环顾一周,审视的眼光在小伙子和迟小捞脸上来回划拉,厉声道:“工厂里的安全常识你们到底有没有?你检修开机器,难道不知道应该先确认机器上没有操作人员才能进行检修的吗?”
小伙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末后大声辩驳道:“他耳朵不好使,刚才我叫他几声他都没听见,聋子怎么会被招进来的!?”
尹少阳刚三魂吓掉了七魄,这会还没顺过来,正琢磨着怎么私下里把这小子料理了,却听他不怕死的来了这么几句,这就算是嫌命长了吧,也好,省的他一脑门子邪火没处撒!
一拳头毫不留情的招呼上去,正巧被一个工友眼快的拦了一下,不过还是命中了,小伙子怪叫一声,捂着脸呲牙裂齿的,碍于尹少阳的威慑,缩头缩脑的只敢回瞪,再不敢开口说话。
班长扯了尹少阳一下,吼道:“谁给你的胆,还在车间打人!”回头又问迟小捞:“你的体检报告呢?”
迟小捞咬着唇装锯嘴葫芦,他是走后门进来的,没人跟他要过体检报告,让他撒谎也得有个底气不是?可不撒谎这工作就保不住了。
他瞟了一眼那个红着眼的小伙子,破釜沉舟的指着他说:“他说谎,根本就没叫过我,我耳朵不知道多好使,体检报告……体检报告又不在我这,你要看自己去找经理!”
说完呼了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生存法则,他会慢慢领悟的,可是,心里堵得慌是怎么回事?
尹少阳鼓励的看了他一眼,对班长说:“我们几个一块进的厂子,体检也是一块去的,报告要是有问题,经理怎么会放我们进来?你要查就去找经理吧。”
迟小捞别了他一眼,谁跟你是一块的?
班长埋头想了一会,不耐烦的说道:“算了算了,这事就不追究了,但是你!”他看向小伙子,“犯的错误属于操作不当的安全守则范围,我会上报车间的,都散了吧。”
尹少阳可怜兮兮的看向迟小捞,后者躲瘟疫似的掉头就走。
人都散了,班长关切的看着他肩胛处衣服灼破的裂口,有点佩服的对尹少阳笑道:“小伙子,还真能忍,去医务室看看吧,以后好好干!”
车间要出了安全事故有人受伤,他这个最基层的小干部就是替罪羊,尹少阳受了伤却没有伸张,算是个明白人。
谢徽接到通知赶到医院里时,大概是晚上九点,是尹少阳让护士帮他打的电话。
这会人还吊着吊瓶,护士帮他在注射室安排了张床,右边肩胛处已经包扎,人正朝左边侧躺着闭眼养神。
走近了看,这人是烧的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旁边的护士小姑娘轻声说:“他的伤口有组织炭化,刚进行了处理,伤口敷了药膏,现在打的是消炎的针,这会在发烧,可能要烧一晚上,哎……这种激光造成的灼伤得多难受啊,他说他明天还要上班,你趁早劝劝你朋友,这病床就给他用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谢徽点点头,拖了张椅子坐在了床边,尹少阳眼皮子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指使道:“不知道倒杯水来,叫你干嘛来的!”
“靠!”谢徽骂了一声,起身在饮水机倒了杯水,伺候大爷喝了下去,他坐回椅子里,两脚往床架上一翘,表情贼贱的瞅着病号。
这回算是扬眉吐气了,可再不是损友们嘴里的挫货,现在挫货换人当了,他谢徽就该升格以前辈自居才对。
他叉着两手,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想当年我追许安宁也是风里火里淌过来的,终未料想兄台也有这么一天,简直是相见恨晚啦!”
尹少阳瞅了一眼这逗比,闭上眼睛懒得搭理。
“怎么着,是让我回去不小心给走漏消息还是把人拎医院来让他自个发现?”
尹少阳闻言立即睁开了眼睛,疾声道:“你他妈别多事!”
谢徽不解,舍己为人从来不是尹少阳这种败类型人才愿意干的啊